程真忽然想起一件事，“沈總，您明天和那位叫阿雨的有約，您忘了嗎？”

沈仲南睜開眼睛。

“沒忘。”

“阿雨是誰？”程才問。

“一個女的，沈總的朋友，你就別瞎安排了。”程真趁機斷掉程才的臆想，人家是你隨便編排的麽。

程真回到書桌旁，繼續翻起文件。

程才看向沈仲南，試探道：“那是我誤會了？”

“程才，有時候女人是會吃醋的。”

程才一聽，長長地哦了一聲。

程真聽到了這句，“沈總別誤會，我沒吃醋，也不會因為您的感情吃醋，我弟弟聽什麽信什麽，單純得狠，您就別再消遣他了。”

“我沒消遣任何人，我說到的話就一定做到。”

程真轉悠著筆桿，悠悠道：“程才，送客。”

“啊？”

“聽不懂啊？送客。”

程真拿起文件去到程才的房間，再不出來了。

“沈大哥，這……”程才很是為難。

沈仲南從沙發上起來，把毛巾放回水盆裏。

“我走了。”

“那我送你回去吧，你還能開車嗎？”

程真忽然從房間裏喊了一嗓子，“程才，拿上你的駕照！”

程才看著沈仲南笑著哦了一聲。

程真，程才不愧是姐弟，姐姐的駕駛技術堪憂，弟弟也好不到哪去。磨磨蹭蹭，磕磕絆絆可算是把沈仲南送到家了。

沈仲南的家很大，略略看上去得有二百多平米。

程才來回瞧了瞧，“這麽大房子，你自己住？”

“嗯。也不常住，出差的時候比較多。”

程才坐在那條皮質沙發上，顛了顛，真舒服。

沈仲南為他拿了一瓶啤酒，隔空扔過來。

程才牢牢接住，拉開拉環，喝了一口。

“嗯……真爽口！”

沈仲南也坐到沙發上開了罐啤酒。

程才說：“沈大哥，您還是別喝酒吧。”

“我沒事。”

他仰起頭喝了一大口。

“我姐說，感冒了不能喝酒。”

他笑了，“你姐說的話是聖旨麽？”

“但她說的都對啊，我從小就什麽都聽她的。”

“你父母呢？”

程才晃著酒罐，沒吭聲。

看來姐弟二人有著共同的忌諱，沈仲南發現這位小夥子也沈默了。

“我好像問了不該問的，要煙麽？”沈仲南自己叼著一根煙卷，遞給他一根。

程才放下酒罐，拿過煙卷，“那你別告訴我姐我在這裏抽煙喝酒的事。我姐不喜歡，平時在家都要申請的。”

這孩子真是聽話，沈仲南笑說：“放心，我們之間的秘密。”

程才接住他扔過來的打火機，點起香煙痛快地吸了一口，青煙在他眼前盈盈繞繞，散開了。

“沈大哥，我們沒有父母。”

沈仲南回過頭，這個消息還是讓他吃了一驚。

“沒有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我們是孤兒。”

程才狠狠吸了一口煙，忽然有種少年老成的味道，“我和我姐不是親生姐弟。我姐的媽媽帶著她嫁給了我爸，那時候我才一歲，我姐六歲。大概一年後他們就發生事故不在了。我太小，什麽都不知道，我的記憶都是在孤兒院裏，我跟我姐在一起。”

怪不得，之前一提到父母的話題，她就不接話。但把程真想象，不對，不用想象，這已經是個事實了。程真就是從孤兒院裏出來的孩子。他父親在孤兒院當過志願者，他見過那些孩子無助的樣子，至今都還歷歷在目。那一定是一段很不快樂的經歷。

程真，是怎麽走到今天的？那種地方，光是健康成長都是問題，她卻獲得了今天的成績，簡直是個奇跡。

程才口中描述著與姐姐的點點滴滴，沈仲南的煙灰積了很長，仿若他心頭也染上了塵埃。

“你姐背後那些疤是怎麽回事？”

“小時候，為了保護我，我姐經常跟人打架。一開始她很少能贏，就留了很多傷。後來，我發現我姐偷偷地割傷自己。”

“看過醫生麽？”

程才搖頭，“我姐不讓我說，後來也就大了。她也不是時常這麽做，只是偶爾受刺激的時候才會那樣。”

“最近這回是因為什麽？”

“說起來我就生氣。因為江深澤，他也是孤兒院出來的。他是我姐第一個喜歡的人，我姐為了他放棄了畫畫，當了翻譯。因為江深澤是被人收養的，收養他的人很有錢，我姐想要見他，只能往上流社會裏想辦法。”

憑著這份執念，她做到了。

“你姐，還想著他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我姐從來不跟我說這些。不過，這次肯定跟他有關，我從別人口中得知江深澤從日本回來了。我姐肯定是知道了什麽，我都沒敢告訴她，就怕她和江深澤來往，我討厭他，他配不上我姐。”

“沈大哥，你剛才在我家說的話是不是真的？你喜歡我姐不？”

沈仲南笑了一下，“你不說你看出來了嗎？”

“我……我是看出來了，我感覺像。沈大哥你就給我交個底，你到底對我姐有意思沒？要是有，我保證幫你追她。”

“不用，我一個人夠了。”

沈仲南拍拍他的肩膀，“你姐說的對，少喝酒，少抽煙。喝完這個就睡吧，這麽晚了，今天你就睡在這，反正我家裏沒人，你願意住哪間都可以。”

“嗯。”

忽然來了個這麽開明的“哥們兒”，暫且叫哥們兒吧，他心裏有些小小的激動。而且這人將來很可能變成他姐夫，他想想都要從夢中笑醒的。

程才睡在沈仲南對面的房間，裏面什麽都有，洗漱用品，衣服鞋襪，一應俱全。他老土似的在房間裏轉悠半天，然後跑到陽臺給姐姐打了一通電話。

姐姐還沒睡，還在看文件。

“姐。”

“你怎麽還不回來？”

“我今晚睡在這兒了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沈大哥還沒好，他留我住一晚，今天太晚了，我反正明天也沒課，幫幫他的忙也沒什麽。”

“什麽沒什麽，你住人家那算怎麽回事啊？”

“反正你別管了，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。你放心，我不給你丟臉，不會給你找麻煩的。”

程真看看時間，的確太晚了。程才是個善良的人，樂於助人也不是什麽壞事。萬一沈仲南真有什麽不舒服，也能有個照應。

“我警告你，別再胡說。明天早上就給我回來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那我睡了。”

“等等。”

“什麽事？”

“晚上睡覺別著涼。”

“我知道，沈大哥家裏可大了，屋裏很熱，穿一件衣服都冒汗，你放心吧。還有姐，今天的事，是我太激動了。”

程才跟沈仲南聊了一晚上，聊了太多姐姐的好，總覺得今晚這麽對她有些後悔。

“姐也有不對的地方。”

“那你答應我，以後不要再傷害自己行嗎？我就求你這一件事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放下電話，程真嘆了口氣。家醜不可外揚，程才那張嘴，不知道會跟沈仲南說些什麽。他這人一旦把誰當朋友，說話就沒個把門的。

她最不願意與沈仲南有過多牽扯，可偏偏就到了這個地步。

程真猶豫一番，給沈仲南打了通電話。

沈仲南才從浴室裏出來，脖子上掛著毛巾，胸前還在滴水，水珠順著他健碩的肌理紋路流下。

“餵？”

“沈總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您好些了嗎？”

“你是專門打電話來問我好沒好嗎？”

程真噎了一下，“程才給我打電話了，今晚就麻煩你了。”

“是我麻煩他，明天早上他會給我做早餐。”

“他？他做的東西能吃嗎？”

程真聽見電話裏的笑聲，她可以想象，他微微一笑的樣子。

“天天看你做，應該不差。”

“你有信心就好，那今天就打擾沈總了，明天我就讓他回來。”

“沒關系，我這裏沒人，有個人給我作伴也好。”

“不行不行，不給你添麻煩就不錯了，他哪會照顧人。”

“你要不放心，你來。”

電話裏沈默了。

沈仲南點了一支煙。程真感覺耳根子發熱，就好像他在她旁邊耳語一樣。

“沈總您註意休息，別讓程才纏著你胡說。再見。”

“晚安。”

放下電話，程真發覺自己手心有汗。

程才夜裏聽見聲響，是沈仲南還沒睡。

“沈大哥，你好點了嗎？”

沈仲南拿著一杯水，路過程才房間，看他還穿著白天的衣服。

“我沒事，你怎麽還沒睡？”

程才嘆口氣，抓抓頭發，“也沒什麽，我姐告訴我別給你添麻煩，你要是不舒服我得看住你。”

沈仲南被這單純的小夥子逗樂了，“你姐讓你看著我？”

“啊，我姐讓我開車送你，還沒追我回家，我就明白了。她這個人心軟，就是嘴上不說罷了。”

沈仲南笑道：“我沒事，不用看。你早點休息，衣櫃裏有衣服，隨便穿，我的衣服你應該都合適。”

“好，謝謝沈大哥。”他先答應著，但他沒有穿別人衣服的習慣。

“自己人，客氣什麽？”

程才一聽，嘻嘻笑起來。

“沈大哥，我支持你。”

沈仲南點點頭，“好。”

程才回房了，沈仲南端著水杯也回了臥室。燒已經退了，身上出了一身汗，他喝了很多水，雖說身上並不舒坦，但心裏敞亮了些。這姐弟兩人，倒是很可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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